劉暢：灣區三十年前的驚天大案

左起江南、次子刘家禾、崔蓉芝1984年10月初摄于Daly City家门前

今天是10月15日，30年前的今天，1984年10月15日，灣區德利市（Daly City）發生了一件大案知道這件事的人，今日可能已經淡忘。不知者，當然更加茫然。那天早上，華人作家江南（本名劉宜良，英文名HenryLiu）在德利市家中車庫，遭台灣情報機關派來的「竹聯幫」殺手陳啟禮、吳敦、董桂森三槍斃命。當時陳啟禮在外接應，吳敦和董桂森潛入車庫。實際上吳敦開的第一槍就已致命，董桂森後來又補了兩槍。

案發時，德利市警方還沒有意識到這件命案的重要性。但此案很快震動全美，並撼動美台關係。

美局當局很快查明，殺手由台灣國防部情報局長汪希苓中將、副局長胡儀敏少將、副處長陳虎門上校派出。為何要殺江南，主因是江南寫了「蔣經國傳」，以及計劃中撰寫的「吳國楨傳」，其中有台灣當局不希望面世的內容。

江南是美國公民。一個外國政府派殺手到美國「處決」美國公民，而且事涉憲法第一修正保護的言論自由。這件命案立刻沸沸揚揚，喧騰一時。很多議論紛紛指蔣經國總統或他的兒子孝武、孝勇，甚至總統的弟弟緯國，都可能是背後主使者。

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很快加入調查此案，並前往台灣取證；聯邦眾院外交事務委員會屬下的亞太事務委員會，於1985年江南命案舉行三場聽證會；當年4月16日，眾院以387票對兩票，通過眾議員索拉茲（Stephen Solarz）和李奇（Jim Leach）的決議案，要求中華民國政府把江南命案犯案人汪希苓、胡敏儀、陳虎門，以及陳啟禮和吳敦（此時董桂森已逃離台灣）引渡到美受審。此要求被國民政府拒絕。蔣家也否認參與此命案。

舊金山作家凱普蘭（David Kapland）花了五年多進行訪談、調查和分析，寫出詳述命案的500多頁「龍之火」（Fire of Dragon），他也無法對江南命案背後的主謀得出結論，「嚴格限制的調查和簡短的公開審判以悲告終，從沒追查出誰在汪希苓之上對劉宜良被殺一事負責。」

所以，儘管涉案人汪、胡、陳以及陳、吳、董後來受到法律懲罰，但此案至今仍可說是懸案。汪希苓目前健在，據說現居上海，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者，但他從未透露過「背後的人」。也許，這宗命案真相，只是汪、胡、陳自己決定，以向蔣經國邀寵而發生？

30年前，正是台灣黨外要求組黨洶湧澎湃，而迭受國民黨壓制之際。當時還是「黨外」的民進黨，曾以江南命案向國民黨政府施加壓力，要求追查真相。為「蔣經國傳」作序的謝善元教授說，江南事件可能間接打破了蔣經國把權位傳給兒子蔣孝武的計劃，也促使蔣經國不得不順應歷史發展潮流，開放黨禁報禁。

江南事件委員會主席王靈智，多次引述前民進黨主席許信良的話：沒有江南事件，就沒有民進黨。至今國民黨不願面對當年執政時的大醜聞，從江南命案獲益的民進黨也不再談「真相」。江南遺孀崔蓉芝說，江南是外省人，生前主張中國統一，是民進黨對江南命案避而不談的主要原因。無論如何，歷史不能忘記，真相仍有待追尋。

江南的「蔣經國傳」，最初以丁依為筆名，在香港「南北極」雜誌連載，1975年蔣介石去世，蔣經國立刻成為國際性新聞人物，「南北極」老闆頗具商業頭腦，未經江南同意，立即將已連載的內容，編輯成書出版，引起江南不滿。

後來江南把這本書移到美國發表，在阮大方主持的洛杉磯「加州論壇報」連載，阮大方已去世，他的弟弟阮大仁對筆者回憶當年往事：「那時候他的書要發表，紐約『中報』的老闆傅朝樞說有興趣，先在報上連載，然後成書出版，稿費一萬五千美元，但老傅提出有權修改。傅老闆跟國民黨有仇，不能讓他改，江南不同意。我就把他介紹給『論壇報』連載，只有1000美元稿費，但不會改，他同意了。證明他不是無原則地要錢。」

在「論壇報」連載前，江南對文稿作了進一步修改，豐富了內容。連載刊出後，一時洛陽紙貴，許多台灣遊客紛紛買報帶回台灣。

「蔣經國傳」寫了一些國民政府不希望面世的、有關蔣經國總統的內容，也引起要求在台灣組黨的綠營（當時還是「黨外」）人士的興趣；此外，江南撰書過程中，曾到史丹福大學胡佛研究所圖書館查找資料，認識了副館長張富美（陳水扁總統任內出任僑委會委員長）。

經張富美介紹，灣區協志會邀請江南前往演講，談他這本書，地點原訂於某教會，演講前幾天，教會表示不方便提供場地，時任南灣台灣同鄉會會長的廖萬夫同意移到他家舉辦。

廖萬夫回憶說，當時有聽眾問江南，「你這樣寫蔣經國，會不會有危險？」江南答，「我是美國公民，國民黨不會把我怎樣。」

此次演講距江南遇害僅兩個星期，應該是他最後一公開活動，他絕對沒有想到國民政府官員會派黑道人物來殺他，倒是那位聽眾的擔憂不幸成真。

後來台灣審訊此案時，崔蓉芝請了舊金山律師葛其克（Jerone Garchik）和曾是馬英九老師的哈佛大學法學教授孔傑榮（Jerome Cohen）到台灣了解案情。期間孔傑榮到監獄看望哈佛校友、因美麗島事件正在服刑的呂秀蓮，也促使呂秀蓮以保外就醫名義提前獲釋。

廖萬夫說，後來呂秀蓮訪美，他曾陪同呂，專程面謝崔蓉芝。

近日和廖萬夫談起此事，說到追查案件真相時，廖說林義雄的母親和兩個女兒遇害案、陳文成命案等，現在都沒有查出真相。相信追查江南命案真相也很困難，但希望民進黨撰寫黨史時，對於江南命案對民進黨建黨所起的作用，以及在蔣經國執政後期對台灣民主開放進程的影響，應該有「正確的記載」。

文/劉暢

（「老中地方新聞」，十月十五日刊出／這是網上刊出文章，報紙刊出的有刪）

葉一舟：江南遇刺三十年謎團未解

江南

一九八四年台灣情報局派遣黑幫分子前往美國刺殺記者江南，命案改變台灣歷史走向及蔣家政治運途，至今仍充斥一堆未解謎團：刺殺動機、蔣經國父子的責任、台灣情報局長汪希苓的角色、江南的身份。

上世紀八十年代前半期的台灣一連爆發三件血腥大案，嚴重污損台灣形象、撼動蔣家的統治威權。三件大案是﹕一九八零年林（林義雄）宅血案、一九八一年陳文成血案、一九八四年江南命案。其中以江南命案對台灣的名聲和蔣經國的威望打擊最大。

三十年前（一九八四年）的十月十五日，發生了一樁震撼海外華人社區，並改變台灣歷史走向及蔣家政治運途的大事。中華民國國防部情報局派遣兩名竹聯幫分子前往美國加州德利市（Daly City），刺殺著有《蔣經國傳》和正在撰寫《吳國楨傳》的前《台灣日報》駐美特派員江南（本名劉宜良，另一筆名丁依）。五十一歲（差兩個月滿五十二歲）的江南身中三槍，在自宅車庫死亡。兩名殺手和一名指揮立即逃往洛杉磯，再飛回台灣。國府特務夥同黑道越洋行刺，抖露了蔣家父子統治台灣三十五年最醜陋、最齷齪的一頁，使台灣的國際形象大受傷害。

刺殺江南，可說是國府一九四九年遷台後所做的一件最失策而又毫無意義的自殘事件。今天，回眸這件驚動太平洋兩岸的歷史性大事，猶充斥一堆仍未解開的謎團。是蔣經國親自下令或暗示情報局長汪希苓中將刺殺江南嗎？是汪希苓揣摩蔣經國的心意後，自己作主制裁江南？外間盛傳代表蔣經國控制情報系統的蔣孝武與江南案有關嗎？汪希苓是否和他的上司、國家安全局長汪敬煦內鬥？汪敬煦是否利用「一清專案」修理汪希苓，並藉此拘押赴加州行兇的竹聯幫分子陳啟禮和吳敦？汪敬煦是否和美國調查單位合作太過熱心？蔣經國真的透過國民黨大老黃少谷向陳啟禮家人表示「陳啟禮不會關太久，一定會還給他一個公道」？李登輝真的「默許點頭，答應讓陳啟禮早一點出獄」？

不管是蔣經國或是汪希苓，國府特務刺殺江南的動機，一般認為有兩個，一是江南所寫的《蔣經國傳》對小蔣貶抑太多、損毀太大；此外，江南正在撰寫的《吳國楨傳》將會繼續傷害小蔣，必須盡速予以制裁。第二種說法是江南在美曾拿國府情報系統津貼，向台北提供情報（或資料），但他不是正式情報員，而是一般所稱的「合約員工」（contractor）。江南為國府情報單位做事，但被國府懷疑亦為中共效勞，成為雙重間諜，國府特務欲置之死地。江南死後，據稱又發現他亦為美國聯邦調查局蒐集情資，而戴上三重間諜的稱號。江南的遺孀崔蓉芝堅決否認江南被指是三重間諜的說法。國府特務單位堅持是要制裁江南的不忠，而與《蔣經國傳》無關，亦強調蔣經國未下達刺殺令，甚至不知道汪希苓要制裁江南，又說與蔣孝武無關，試圖撇清蔣家父子（蔣經國、蔣孝武）與江南案的關係。

情報局訓練槍手作案

一九八四年春夏之交，汪希苓召見原本認識的竹聯幫總堂主陳啟禮（旱鴨子）和帥嶽峰，請他們報效國家，接受情報任務。海軍出身的汪希苓做過國府駐意大利武官，與當時留學意大利的電影導演白景瑞很熟，帥嶽峰後來做白景瑞的助理，白介紹一批竹聯幫要角給汪。汪希苓囑咐情報局第三處副處長陳虎門上校在情報局訓練基地陽明山「松竹山莊」，帶領陳啟禮和帥嶽峰受訓五天。受訓最後一天，汪希苓到「松竹山莊」交付制裁江南的任務。據陳虎門對作家王丰說﹕「局長（汪希苓）斬釘截鐵地說，你們（指陳、帥兩人）一定要設法殺掉江南，完成『制裁』任務。」

陳啟禮到了美國後，見到了綽號「鬼見愁」的竹聯幫兄弟吳敦。吳敦是自己到美國玩，陳、吳在賭城拉斯維加斯玩了幾天後一起回洛杉磯，在途中，陳對吳說﹕「我這趟來美國的主要目的，是奉命帶帥嶽峰到舊金山灣區『教訓』一個人；但是麻煩的是，帥嶽峰家裏臨時出了點事，他要趕回台灣，你有沒有空？陪我去執行這趟任務？」吳敦建議由他和董桂森負責執行任務，陳啟禮是竹聯幫老大，不要出面。陳向台北情報局請示，獲情報局首肯。陳帶領吳、董到舊金山租房子，在江南所住的德利市和江南在舊金山漁人碼頭所開設的禮品店觀察了十二天，終於決定在十月十五日下手。

在台北的汪希苓和陳虎門左等右等，一直沒有傳來制裁江南的消息，他們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十月十五日那天，汪希苓囑陳虎門打越洋電話給陳啟禮，叫他不要動手了。陳虎門在汪的辦公室正要撥電話給陳啟禮，沒想到陳啟禮正好從加州打電話來報告﹕「買賣已成，送了三包禮物。」意思是﹕已完成制裁，開了三槍。

一九八四年十月十五日上午九時左右，吳敦和董桂森各持一把槍潛入江南德利市住宅車庫（門未鎖），他們觀察十二天的結果，知道江南每天九時左右會到車庫暖車，準備出門去漁人碼頭。那天，江南一進車庫，即碰見兩個殺手，吳敦首先向江南眉心開槍，董桂森再向胸、腹各開一槍。吳、董逃離車庫後把槍扔掉，所騎的腳踏車亦扔掉，趕緊會合陳啟禮坐車逃往洛杉磯，再飛回台灣。江南的妻子崔蓉芝聽到車庫怪聲，下樓一看，嚇壞了。她說她當時馬上想到江南是因《蔣經國傳》而被殺。

十月十六日，美國東西兩岸英文報紛紛報道江南遇刺案，華文報（包括才創辦兩年的美洲《中國時報》）更是在頭版大報特報。汪希苓（小汪）在案發後，始向汪敬煦（大汪）報告江南是情報局派人動手的。小汪囑咐陳虎門拿兩萬美元給陳、吳、董三人，他們都拒收。小汪叫陳啟禮寫一份執行報告。十一月十二日，大汪的安全局下令實施「一清專案」，陳啟禮被捕。小蔣看到了陳啟禮所撰的執行任務報告。十一月中旬，國府透過外交管道向美方承認台灣黑道越洋殺人，美聯調局與德利市警局宣布破案。美洲《中時》於十一月十一日停刊，報齡僅兩年。十二月初，吳敦被捕，董桂森逃至菲律賓。

多名主犯獲大幅減刑

一九八五年一月十二日，汪希苓、陳虎門、情報局副局長胡儀敏少將被停職，移送軍法審判。一月十三日，竹聯幫要角白狼（張安樂）將陳啟禮在美所錄製的錄音帶兩卷交給聯調局，聯調局派員赴台灣訪談有關人員。三月，美國多次要求引渡陳、吳、董，國府拒絕。四月，陳、吳被判無期徒刑，汪希苓軍法判無期，胡儀敏、陳虎門各判二年六個月。八八年五月，董桂森在巴西被捕，引渡赴美，被判二十七年，九一年春在賓州監獄械鬥遇刺身亡。九零年八月，國府賠償江南遺孀崔蓉芝一百四十五萬美元。崔蓉芝和名報人陸鏗因江南案相識而相愛結婚；陸鏗於二零零八年六月去世。一九九六年五月，華府矗立一座「殉難新聞從業人員紀念碑」，碑上有九百三十四人，僅有的一位華人是江南。九一年一月二十一日，汪希苓、陳啟禮、吳敦因減刑獲釋出獄。九九年四月，汪士淳著《忠與過﹕情報首長汪希苓的起落》（天下文化）出版。二零零七年十月四日，陳啟禮病逝香港，遺體運回台灣。

中國近代史充斥不少政治及非政治的暗殺醜陋畫面，如宋教仁遇刺、蔣介石刺殺陶成章。汪精衛想殺攝政王，自己亦曾遇刺。蔣經國的情婦章亞若（章孝慈、章孝嚴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國府的特務曾主導炸毀一九五四年載運中國大陸外交官的印度航空「克什米爾公主」號客機，目標是周恩來、陳毅、廖承志等人，結果炸死的是一群記者。前國民黨大老阮毅成在《中央工作日記》（二零一四年八月號《傳記文學》）上首次披露，國府特工曾於一九六三年五月一日，利用劉少奇率團訪問柬埔寨時，「挖掘隧道，通達機場，並完成埋藏炸藥」以炸死劉少奇，但事敗被捕，兩百多僑胞株連被捕。

蔣介石撤守台灣後，將情報和軍隊政工交由蔣經國負責，號稱台灣的特務頭子。經濟學家王作榮曾說，蔣經國像中國歷史上的包公，亦像蘇聯的斯大林。王作榮又說﹕「他喜猜忌、神秘、虛假、陰狠而又聰明……。」今年已八十五歲的汪希苓是國軍裏面的一個優秀人才，能力強、愛表現，老報人龔選舞出任《中央日報》駐歐洲特派員時，曾在意大利親見其卓越能力。前國防部長俞大維亦很賞識汪希苓，江南案發後曾表示﹕「很可惜，汪希苓是個優秀人才！」俞的長子俞揚和（蔣經國的女婿）與汪很熟，亦欣賞汪。小蔣把傑出的軍官拉去當特務（一九七四年一月先當安全局副局長，十一月赴美主管對美情報），雖獲小蔣重用，納入小圈圈裏面，但從此成為帝王鷹犬，脫離軍職而浸淫特務工作。人生事業驟變，權大而險，終釀巨禍，毀了自己，亦傷了國家。又不能（不敢）講實話，為自己吐真言，為青史留紀錄，可歎復可哀矣！

亞洲週刊

http://www.mingjingnews.com/MIB/news/news.aspx?ID=N000052279

王靈智盼江南案水落石出

王靈智

（世界日报 記者陳運璞／舊金山報導）柏克萊加大教授王靈智原計畫本月15日舉行「江南命案30周年國際研討會」，拼湊出命案背後的真相。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參加。唯一有意願出席的「白狼」張安樂，仍被限制出境，無法成行，研討會只得喊卡。

王靈智15日說，他自己研究歷史，很重視美國華僑史，因此特別想知道江南命案的真相。前幾年中華民國國家檔案館資料開放後，他專程赴台，可惜找不到足以說明江南命案真相的資料。

1984年10月15日江南命案發生，舊金山紀事報只以三、四句話簡單報導。王靈智雖然不認識江南，但從中文報紙報導看出是政治謀殺。因此致電紀事報編輯，指責他們報導這宗命案的篇幅太短。

紀事報當天就派出記者專訪江南遺孀崔蓉芝，次日大篇幅報導，引起美國新聞界的重視。1985年1月，舊金山華人記者高魯冀，取得陳啟禮說明命案的錄音帶內容，將重點摘要發稿給香港文匯報與紐約華語快報。

王靈智在舊金山華埠看到文匯報報導的錄音內容後，立即翻譯成英文，發給舊金山紀事報與觀察家報。美聯社與合眾國際社記者看到英文報導，得知江南命案與中華民國政府有關，當即發稿，轟動全美各大媒體。

紐約時報記者巴特菲爾德（Fox Butterfield）專程前來舊金山，並採訪王靈智及他介紹給崔蓉芝的律師戈爾契克（Jerome Garchik）。當時戈爾契克同意讓巴特菲爾德引用一句話：「下令殺江南的是蔣孝武。」紐約時報據此做了「律師說總統之子下令殺人」的標題。

當年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新聞節目「60分鐘」記者黛安索耶（Diane Sawyer）研究案情三個月後，於1985年3月到舊金山訪問，光是王靈智就訪談四小時，最後剪接成20分鐘的內容。但「60分鐘」製作單位決定，必須拿到陳啟禮錄音才准播出。專程到洛杉磯找到白狼拿到錄音帶，播出江南命案報導。

王靈智後來發現，當年美國媒體大量報導，雷根政府也利用江南命案造成國府處境尷尬的機會，由諾斯中校（Oliver North）向中華民國政府拿了數百萬美元，用以推翻尼加拉瓜政權。

有人指江南是雙面間諜、三面間諜而遇害，王靈智稱這純粹是抹黑。據他了解，「蔣經國傳」原為江南在美國的博士論文，寫作期間到出書前，中華民國政府曾派多人勸他不要出書，但江南沒聽。

王靈智曾為此案投注五年時間，直到台灣政府賠償崔蓉芝為止。王靈智表示，後來代表崔蓉芝控告中華民國政府的律師李曼（Arthur Liman）曾是美國國會調查諾斯中校委員會的首席顧問；代表台灣政府的則是曾任卡特總統法律顧問的柯特勒（Lloyd Cutler），兩邊律師來頭都很大，最後終於達成賠償協議。

王靈智說，這宗命案造成多方面影響。首先就是台美關係，「1985年美國國會通過決議案，要求引渡命案兇手到美國受審。這是美國國會第一次公開批評台灣政府，最後還是雷根總統拒絕執行決議案。」

其次的影響是台灣政治丕變，民主化進程迅速，形成政黨政治。第三大影響則是較少人注意到的「美國華裔感覺解放，不再受台灣特務與職業學生的監視。」王靈智本人很受惠於此，因為台灣史學界友人告知，台灣政府還存有當年對他的許多小報告。

江南案30年 遺孀崔蓉芝等待真相慢慢浮現

崔蓉芝等待歷史讓真相慢慢浮現。（陳運璞／攝影）

【世界日報╱記者陳運璞／舊金山報導】 「真相只有一個，我心裡很清楚。只是還沒有直接的證據，顯示究竟是誰授意。我不求任何人查明真相，求了也沒用。」 江南（劉宜良）命案即將屆滿30周年，回憶起1984年10月15日，當警察抵達命案現場，遺孀崔蓉芝拿著剛寄達的「蔣經國傳」，告訴警方，江南就是因為寫這本書而遇害。當時華倫警官一臉難以相信，但後來發展讓他不得不信，的確有這樣的事情。 崔蓉芝13日在舊金山家中細說從頭，她說江南當年蒐集許多獨家資料，「蔣經國傳」中透露蔣介石曾將元配毛褔梅踢下樓；蔣經國在莫斯科時曾寫信給父親要斷絕父子關係。崔蓉芝是江南第一個讀者，但並沒想到要勸江南筆下含蓄些。 崔蓉芝說：「當時我們都太天真，總覺在美國享有言論自由。別的太太會想到勸先生，我這個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從沒想到江南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1984年4月，江南到喬治亞州沙凡納市專訪「民主先生」吳國楨。吳是前台灣省主席，也曾歷任國府要職，但與蔣經國不合。吳國楨親口告訴江南，他與妻子到日月潭，但司機被換，車胎螺絲都鬆了，吳國楨很擔心遇害。 江南將吳與蔣不合，以及差點遇害這段經歷寫進「吳國楨八十憶往」，投稿紐約「台灣與世界」月刊，全文被陳鼓應轉載到台灣「夏潮」，當然該期「夏潮」被禁。崔蓉芝說，吳國楨1984年6月忽然過世，同年8月江南跟吳國楨太太簽約寫「吳國楨傳」。 崔蓉芝記得，殺害江南兇手之一，竹聯幫領袖陳啟禮後來自己說了，他在同年7月就被通知去情報局受訓，說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崔相信，「吳國楨傳」是江南案真正的導火線。蔣經國本人當時已病重，或未授意，但應知情。 江南命案20周年，陳啟禮在寮國受訪，曾透過記者公開向崔蓉芝道歉。崔蓉芝說：「記者給我陳啟禮的電話，但我沒打給他。因為不曉得要講什麼，且我相信陳啟禮也不知究竟是誰授意。因為他是跟情報局中下級官員聯絡，並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大老闆』是誰。」 崔蓉芝回憶江南生前是「調皮」的人，官員與上級犯錯，他據實報導，並不隱晦。例如師大校慶，他報導師大校長貪污。周書楷任駐美大使期間，江南寫「憂鬱的雙橡園」，將他對周書楷任內不滿意的表現一五一十寫出來。結果「害他當時任職的台灣日報老闆，經常被警總叫去。」 崔蓉芝跟江南差11歲，江南在台北復興廣播電台製作「幸福家庭」節目時，崔還在政大中文系讀二年級，去應徵節目主持人被錄取。當時江南剛離婚，崔蓉芝對這個很有見地，見聞極廣的製作人印象深刻。 崔蓉芝說，江南從小看「申報」，口才很好，對海峽兩岸的歷史都十分熟悉。17歲赴台。崔蓉芝表示，江南一生有許多貴人。就連在漁人碼頭開禮品店，都有拉斯維加斯市長與聖地牙哥州眾議員幫忙爭取拿到店位。 江南過世後，崔蓉芝繼續經營禮品店，直到1987年租約到期才結束營業。「那幾年我開車出門總流淚不停，進到店裡就要擦乾眼淚，微笑面對客人。」後來她才知道，當時親人非常擔心她的安危。她出門時堂弟會在後面跟著，以免她也遭遇不測。 崔蓉芝很感激王靈智教授等人熱心成立「江南事件委員會」，她當時感覺自己孤軍奮鬥，一個人在對抗「整個國家機器」。1994年，崔蓉芝將江南骨灰帶回她的家鄉，安葬安徽黃山，景色優美的龍裔公墓。當時夢中曾見江南表示，骨灰留在美國或回中國都好。 記者陸鏗因採訪江南事件，跟崔蓉芝發展出一段黃昏之戀。許多人頗不諒解陸鏗離開髮妻，追求崔蓉芝。但陸鏗晚年罹患失智症，則是崔蓉芝一手照顧終老。今年6月，崔蓉芝90高齡的母親因肺癌過世，她再度經歷喪失親人的錐心之痛。 走過人生風風雨雨，崔蓉芝再也沒什麼擔心之事。上周還參加旅遊團到黃石公園走一趟，順道參觀當年江南告訴她的大提頓國家公園。如今的她，「就是等待歷史讓真相慢慢浮現。」

法廣：江南命案三十年

江南

（法广/ 旧金山特约记者 王山）今年10月15日是江南命案三十周年，人们好像忘记了：制造命案的国民党没有任何表示，因命案催生的民进党也不吭声。只有江南的遗孀崔蓉芝10月15日到来之际，邀请曾为江南命案奔走呼号的当地侨社的几位朋友，在旧金山中国城一间餐厅相聚，成为江南命案三十周年唯一的纪念活动。

江南是旅居美国的台湾记者和作家，曾担任《台湾时报》驻美特派员。1984年10月15早晨，在旧金山湾区戴利城自家的车库，被台湾国民党政府国防部情报局雇用的台湾黑社会竹联帮两位杀手开枪杀害。杀死江南的唯一原因，是江南撰写了《蒋经国传》并准备撰写《吴国桢传》，这两本书披露了和将要披露蒋经国和蒋氏父子许多鲜为人知的秘闻。当年台湾在蒋氏父子威权统治下，蒋家的任何事情都是国民的禁忌，没有人敢去碰触。《蒋经国传》出版之前，先在香港《南北极》杂志、后来在美国洛杉矶中文报纸《论坛报》连载。据崔蓉芝回忆：当年台湾刚刚开放海外观光，到达洛杉矶的台湾游客，整车开到《论坛报》社，购买连载《蒋经国传》的报纸。不能带回台湾，就在旅行期间读完。这种情景，被常来美国的蒋经国的儿子蒋孝武、蒋孝勇看在眼里。崔蓉芝认为，那时候有人便对江南动了杀机。

江南是一位具有民主、自由理念的记者。自撰写《蒋经国传》，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台湾了，于是便入籍美国。江南命案发生，美国警方立即介入调查，美国的媒体以大量篇幅报道，很快便有足有的证据表明，命案的直接制造者是台湾国民党政府国防部情报局。台湾国民党当局雇凶来美国本土枪杀一位美国公民，这令美国政府震怒，江南命案的简报直接送到里根总统的办公桌上，美国朝野和美国民众对台湾国民党政权的观感起了根本变化。据当年担任台湾驻美代表的钱复回忆：美国政府要求台湾当局做出解释和处理，不然将关闭所有台湾驻美机构。美台断交后台湾多年经营的台美关系毁于一旦。

借江南命案，台湾党外人士掀起对蒋家威权统治新的抗议浪潮，岛内要求民主改革的呼声更加高涨，国民党政权遭遇空前危机。

在美国的强大压力下，蒋经国撤销了国防部情报局，逮捕情报局长汪希苓等涉案的三人，判处汪希苓无期徒刑。竹联帮头目陈启礼和两位杀手都被逮捕判刑。更重要的，蒋经国钟爱的儿子蒋孝武被指是江南命案的幕后指使者，虽无直接证据，但蒋经国为平息众怒，将其外放新加坡担任商务副代表，蒋孝武从此再也没回台湾政府任职，终止了他作为蒋家第三代的接班之路。

江南命案后，国民党派到海外监控和骚扰民运人士的活动停止了，1986年民进党组党未遭国民党政府镇压。86年10月7日，蒋经国接见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行人凯瑟琳·葛兰姆夫人，宣布台湾将解除戒严、开放党禁报禁。从此台湾从国民党蒋家威权统治逐渐走上了民主宪政之路，并由此形成了台美以及两岸关系新的格局。

如果没有三十年前的江南命案，这一切变化都不会发生，或者说不知道会在何年何月发生。江南命案成为压垮蒋家威权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蝴蝶的翅膀煽动起摧毁威权统治的风暴，或者说江南在三声枪响后倒下之时敲响了蒋家威权统治的丧钟。

江南案还有很多真相不清楚，崔蓉芝说等待历史去还原吧。江南遇害已经三十年，10月15日这一天，崔蓉芝仍然感到心痛、伤感，却又有几分欣慰。她说：人的一生有一件事情记录在历史上就好，江南之死改变了台湾，任何人忘记江南，江南也不会被历史忘记。

蘋果日報：江南案的來龍去脈

作家江南（圖）八四年疑因撰寫《蔣經國傳》，在美國被殺，成為轟動國際新聞。

傳媒多次以「震驚中外」來形容「江南案」。震驚，是因為一位情報人員出身的記者，過於敢言而遭受暗殺。中外關注，是因為案件涉及台灣蔣經國總統父子，以及超級黑幫竹聯幫。有人甚至認為，江南案是間接促成台灣民主選舉的歷史大事。

出版《蔣經國傳》惹禍

江南，本名劉宜良，美籍華人。他早年喪父，由祖父撫養長大。17歲那年（1950年）隨蔣經國到台灣，先在國防部政工部學習，再送到蔣經國任校長的政工幹校受訓，是蔣經國一手培養的政工人員。1954年畢業前夕，江南脫離部隊，就讀於台北市師範大學英語系，後擔任《台灣日報》記者，曾派往香港、菲律賓及東南亞採訪。
1967年，江南以《台灣日報》特派員身份派駐美國，並入籍美國。1982年，江南開始研究蔣經國的生平及政治理想，並於1984年正式出版《蔣經國傳》，於美國洛杉磯《論壇報》連載。由於內容記述蔣家內部與國民黨內部的派系鬥爭，被國民黨視為侮蔑元首，觸動殺機。

《蔣經國傳》

負責執行暗殺行動的陳禮（右）與吳敦（左）事後被捕受審。

有指蔣孝武下暗殺令

1984年9月，在台灣情報局副處長陳虎門策劃下，聘用了竹聯幫分子陳禮、吳敦及董桂森三人，完成刺殺任務。陳禮是於80年代初期，在竹聯幫總巡察帥嶽峰引薦下認識陳虎門。有指，在蔣緯國（蔣經國之弟）的生日會上，蔣經國次子蔣孝武授意陳禮執行暗殺令。陳禮等人接受了3天的特務訓練，隨即派赴美國動手。
江南案發生於1984年10月15日早上，地點是加州三藩市，陳禮沒有親自下手。上午9時，當江南在寓所吃完早餐，到樓下準備開車外出時，事先埋伏的吳敦與董桂森分持左輪手槍朝他兩眉間開了一槍，江南隨即倒地。

出獄再犯案遭通緝

兩名槍手再朝其胸部、腹部開了兩槍，然後乘單車逃離現場，並在附近路口棄車，脫掉假髮、假鬍子及換衫後，在陳禮接應下返回台灣。美國聯邦調查局很快就查出兇手身份，陳禮與吳敦於台灣因其他案件被捕，董桂森則潛逃到巴西時被捕。
在江南案中，陳禮被判無期徒刑。在1991年經二次減刑，僅服刑六年半便出獄。後發現背部長腫瘤，96年離開台灣到上海治療。稍後落腳柬埔寨養病，終因台北地檢署依組織犯罪條例和欺詐發出通緝令，從此他不敢返回台灣。

案件對政局影響深遠

其後的評論認為，江南案影響深遠。台灣政府情報局竟與黑幫聯手殺害平民，各方大感憤怒，台灣形象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挫。被指涉案的蔣孝武其後淡出政府決策核心，蔣經國於命案翌年到訪美國時，更明言台灣領導人將會依憲法選舉產生，不會由蔣家人繼任。

崔蓉芝黃筱敏相交1甲子 老來聚金山

江南（劉宜良）遺孀崔蓉芝（左）與施克敏遺孀黃筱敏（右）是相交一甲子的好友。（記者陳運璞／攝影）

【世界日報記者陳運璞舊金山報導】江南（劉宜良）遺孀崔蓉芝與施克敏遺孀黃筱敏是相交一甲子的好友。17日兩人相偕參加榮光會新春聯誼，崔蓉芝說，她從小就讀桃園空軍小學，三年級時轉學到台北空小，跟黃筱敏同班。班上還有個同學，就是後來擔任馬英九總統第一任行政院長的劉兆玄。崔蓉芝跟黃筱敏從空小到北二女初中與高中，當了十年同學。

後來黃筱敏考上台大圖書館系，崔蓉芝進了政大中文系，兩人才不再同窗，但仍是交情極好的姐妹淘。黃筱敏到美國留學時，在劉宜良與崔蓉芝家中住了兩年。

當時劉宜良是台灣日報駐華府特派員，施克敏是聯合報駐華府特派員。因為崔蓉芝廚藝高超，劉宜良不時邀請同業在家中聚餐，施克敏就這樣認識了住在劉府的黃筱敏，崔蓉芝笑稱自己是施克敏跟黃筱敏的媒人。

隨著施克敏返台擔任文工會副主任、中央社社長、台駐挪威代表與駐荷蘭代表，黃筱敏與崔蓉芝天各一方，只能通訊聯絡。崔蓉芝隨劉宜良搬來舊金山灣區，不料發生喧騰國際的「江南命案」，當時黃筱敏非常關懷也擔心崔蓉芝的處境。

崔蓉芝後來跟名記者陸鏗住在舊金山，施克敏退休後旅居聖地亞哥，黃筱敏跟崔蓉芝分住加州南北，見面的機會還是不多。

陸鏗於2008年過世，施克敏則於2010年過世，黃筱敏隨著兒子搬來舊金山。兩個邁入古稀之年的手帕交，終於又住在同一座城市，可以經常見面，共同回憶各自經歷的悲歡離合。崔蓉芝說：「我們的交情可是長達60年啊！」

——:世界新聞網 

趙天楫：同室操戈，江南一葉

「山河永戀」，江南的墓碑上是這四個字。
　他死二十三年了，孤獨埋在黃山下的一個湖邊。
　周恩來有這句話：「同室操戈，江南一葉」，但有點不同的是，江南並未操戈，他是執筆，但即令執筆，他也未傷害、敲詐、出賣任何人，這才是江南案最要辨明的關鍵所在。
　江死二十周年時，當年在華盛頓做各報特派員的朋友，傅建中、施克敏等人，想在台辦個紀念會。一位政治領袖說為彰顯人權也表支持，筆者給了他這封信：您應 還有更深的一層考慮──是非。江南的悲劇並不是一個單純的人權問題，即如江南是捲入情報鬥爭中，有敲詐或出賣任何人，因此危害到別人的人權，或有害一組織 工作，所謂背叛，那他被「制裁」，即令不到制裁的程度，還只能說倒霉。但江南不是。他只是想用他得到的一點「重視」，去幫對他有恩的人做點事，做點回報。
　江南案絕不是「一批笨蛋找了一批壞蛋去殺了一個渾蛋」的三蛋論可以來笑謔打諢的。汪希苓並不笨，他是個聰明細心之人，他說為「國家扛起了責任」，可見這 是一錯誤制度的問題。陳啟禮可能有託庇自重之意，但他幹得理直氣壯，不無「為國鋤奸」的想法。那難道只剩江南一個壞人？
　其實江南這件事很簡單，他對歷史、人物有興趣，選了蔣經國做論文題目。他抄錄的資料多是公開的，只是沒人把它串寫出來而已。論文在《加州論壇報》連載， 結果「華府紙貴」，國府各勢力說客如雲。江南只好答應曾提拔他的報社社長夏曉華做點改版。夏以前是情報局的老人，情報局就以改版費之名送了錢，又說請江提 供些「情資」。江為夏曉華也答應了，後來就寫了七封信。這種「國安工作」，每個國家都在做，電影也都在演，「南線工作」今天還在做，有何不對？
　這種「局勢分析」，美國FBI問他大陸參訪的看法，他講：大陸上有人問問台灣、美國情況，他也談談，這怎麼是「三面間諜」呢？
　《吳國楨傳》江南想法也很單純，前面的改版費是為蔣傳，沒說不能寫任何有關國府蔣家的東西，也沒人警告過他。他也絕無敲詐或叫價的意思，否則他怎把吳國楨說蔣經國在吳汽車中動手腳及父欲傳子的兩段最重要情節，先在北美報紙公布？
　結論是，蔣經國愚蠢。若是他下的令，不用說；若不是，他更是。正如許倬雲當年評的：「郭解殺人。」即他不知比知還可怕，事後國家機器還對被害人二度精神謀殺，實在是可惡可鄙。
　李登輝寫的《見證台灣─蔣經國總統與我》一書說：「 一九八五年元月十四日，蔣經國「召見元老十二位」，報告「情報局捲入劉宜良刺殺案件的經過，與其處理情形」，強調劉宜良「原為我大陸情報工作人員」，「此 次被竹聯幫暗殺，為共匪陰謀，至為明顯」。「特別為這件事而召開會議」，「大家一起開會，有什麼責任就一起分擔」。「四月十五日，本人為本案向蔣經國報 告，劉宜良案，在民間漸有不同反應，視劉宜良叛國該死等等。」
　此可見蔣之欲蓋彌彰，十月十五日，江南被殺，海外嘩然，美國慍怒，《中國時報》海外版僅在頭版登了說不是情殺、財殺，就成了被迫關報的一根稻草，蔣經國 難道不問問？十一月十二日「一清」，知陳啟禮殺江，蔣即召見汪敬煦、汪希苓問明事情原由，怎麼到兩個月後，還在賴是「共匪陰謀」？則江南是「因公殉職」？ 又怎麼會「叛國該死」呢？
　一葉知秋，國府的冬天就如此到來。資深媒體人林博文說，歷史有明流暗流，暗流有時比明流影響都大，江南案就是大大改變國府歷史的暗流。

　（作者為作家，歷史學者）
2007/10/15 中國時報

解任務：紀念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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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e人生第一po

適逢江南案30週年 來回顧一下紀念紀念

順便徵好友求回復>////<

壹、江南案事件經過

1984年10 月15日上午九時二十分，美籍華裔作家劉宜良（Henry Liu,筆名江南）在位於舊金山南邊的得利市（Daly City）自宅車庫遭兩名歹徒槍擊，身中三槍，送醫不治身亡1。此事震驚了美台文化界，媒體開始猜測劉可能因為發表了《蔣經國傳》揭露許多國民黨內部的醜聞，而得罪了國民黨政府高層。

1、 美國警方初期辦案過程：

案發後，劉的妻子崔蓉芝原以為三聲槍響是劉搬重物的聲音，前往察看卻已發現劉已倒在血泊裡不省人事，崔立即通知警方。得利市警方根據現場劉並無掙扎痕跡，而兇嫌也並未搶劫財物，其錢包與證件還留在身上研判排除了搶劫企圖，因此基於其他三種考量：1. 牽涉幫派；2. 勒索未遂；3. 政治因素，前往機場索取乘客名單。另外，劉的友人指出，劉家目前經商，於商場並無仇怨，經常與知識份子來往，在經商之餘也極為關心政治，經常撰寫各種政治評論文章，最近才剛出版了改寫過的《蔣經國傳》，隨後的調查全部集中於政治性買兇殺人方向。

根據劉的鄰居證詞指出，兩名騎單車的涉案嫌疑人均為身高5呎9吋左右的華人，警方隨後將兩輛留置現場的腳踏車送驗，同時將依據目擊者的證詞所繪製的畫像在各地公佈並且發放給舊金山各報社。也因為此案涉及政治問題，得利市警方在當月16日向聯邦調查局及國務院請求協助。

2、 美國國務院及聯邦調查局涉入：

案發後三天，1984年10 月18日，美國國務院副發言人容安瀾表示沒有任何情報指出臺灣當局涉及此案2；美國聯邦調查局則是基於案件敏感性，拒絕對此案作出說明。至於臺灣在美機構北美事務協調委員會則否認與台灣方面與此案的關係，並表示願配合調查並提供相關資訊。然而得利市警方日後聲明，在警方逮捕到涉嫌接送兩名槍手的俞大鈞之前，臺灣警方並未提供任何幫助。

3、 首度逮捕嫌疑犯與案情突破

同年11月底，在經歷一個多月的毫無斬獲後，得利市警方逮捕了涉嫌接送兩名槍手的俞大鈞，但在48小時後因證據不足將其釋放，不過同時得知了另外三名已潛逃回國的嫌犯，分別為竹聯幫幫主陳啓禮、總護法吳敦及幫眾董桂森，其中陳啓禮與吳敦已於臺灣的「一清專案」掃蕩黑幫行動中被捕，臺灣方面也首度證實了三名疑犯於命案期間均不在國內。在美國警方所獲得的情資中指出此四人所屬的竹聯幫組織即為此次謀殺案的疑兇，然而劉生前並未結交任何幫派份子，對黑社會也不了解，更是從未寫作、提及有關竹聯幫的文章，因此事件背後的首腦還有待調查。

4、 國民黨高層與竹聯幫關係揭露

許多報導皆指出國民黨情治單位與黑幫組織互相利用的互動關係，而竹聯幫更是與臺灣執政中央有良好關係，甚至蔣家第三代接班人「二太子」蔣孝武都被指稱為主使者。另外，由中央直接策劃趕在美國警方破案前以「一清專案」掃蕩以竹聯幫為首的黑幫以及與竹聯幫關係匪淺的高級情治單位人員，也令國內外華人社會以及報章媒體開始懷疑國民黨政府是否正藉由掌握疑犯來掩蓋事實。然而美國國務院遲遲未表示已知內情，希望雙方密切合作來使此案圓滿解決。1月13日，外交部將此案原委與偵訊結果電傳在美代表館處，確認了情報局高層包含局長汪希苓等人涉嫌本案3。

5、 嫌犯引渡與偵訊

美方原先要求引渡三嫌到美國接受審訊，而臺灣當局則強調陳啓禮的犯罪應屬中華民國政府管轄，依中華民國刑法審判，加上與美國並未有引渡條款，因此無法引渡三嫌至美。美方退而求其次，尋求赴臺偵訊嫌犯，臺灣當局願以協助但是不以「偵訊為名」，而是讓美方以與嫌犯「談話」的名義派員至臺北。由於政府情報單位明顯涉入此案，已被美方視作極端嚴重事件，因此美方使用強烈的措辭要求臺灣方面的配合，並達成使臺方同意增加會面次數、延長時間、測謊等條件。而後美方對於測謊結果、明顯的串供與掩蓋事實不滿意，籲請臺灣方面需將所有犯罪者均依法懲處，並公佈案情真相，以確保類似事件不再發生。

6、 錄音帶

陳啓禮為了避免被滅口所錄製的自白錄音帶，在陳返國被逮捕後，由身在美國的另一名竹聯幫成員「白狼」張安樂與一名代號「背影」的人物保留，而美國警方隨後掌握了該錄音帶的內容。聯邦調查局掌握錄音帶，逼使臺灣當局必須主動對江南案進行調查，並且使得美方對於臺灣方面的調查結果以及起訴內容有所依據來作比對，終迫使臺灣司法機構速審速決，對竹聯幫陳吳兩嫌判處無期徒刑而軍方三名官員汪希苓被判處無期徒刑、胡儀敏以及陳虎門各處兩年六個月有期徒刑。與劉宜良遺孀崔蓉芝女士的民事訴訟在和解與訴訟間擺盪，最終在1990年9月27號以「撫慰金」145萬美元完成對劉氏遺屬的和解，此案告一段落。

貳、江南案事件影響

本案事發之後，在調查、審理期間以及判決宣判後對於美國與中華民國關係起了巨大的波瀾，美國國內社會對於在臺灣的中華民國政府的觀感有所改變，同時對於一向親善國民黨政府的雷根共和黨政府而言，此次事件給了美國國會的在野黨議員們對於執政黨大加撻伐的理由，尤其在錄音帶內容曝光後，美國執政當局本來打算息事寧人也不得其果，在國內壓力日漸加大之下，也只好對國民黨政府採取較為強硬的態度。此案也同時造成國民黨內部的權力接班計劃受挫，以及加速了民主化改革開放的進程。

1、 美方反應

美國方面在調查、審理期間以及判決宣判後各有不同的影響，其中華僑界、報章媒體所塑造的輿論以及民主黨籍議員們的大力抨擊，使得美國與中華民國關係陷入危機，也使得美國是否要繼續支持原先塑造成民主陣營的夥伴的中華民國，引起討論。

（一）、 調查期間：

案件發生後，旋即引起在美僑界的輿論，聯邦調查局內負責中國事務的探員也紛紛出動；當時區內華裔選民眾多的加州第十一區眾議員正好是大力推動人權事務的民主黨籍的湯姆·蘭托斯（Thomas Peter Lantos），在案發後不久就表示將嚴重關切此案件。而美國國務院一直以低姿態、表示目前無證據顯示臺灣當局涉入此案，並且在調查過程到日後對人犯的引渡行動中，都處於被動消極的角色，引發輿論懷疑雷根政府打算息事寧人以堅持一貫的對臺政策。

（二）、 審理期間：

在關鍵的錄音帶證據出現之後，臺灣當局高層涉入此案已成為事實，在眾議員史蒂芬．索拉茲（Stephen Joshua Solarz）所召開的聽證會中，來自加州的峰田（Norman Yoshio Mineta）眾議員引用「索拉茲條款」要求停止對臺的援助與軍售，並使得在那段期間議會中對於臺灣的爭辯休戰，因為在美國本土政治謀殺美國公民的行為是很難被正當化的。

同時，台灣也面對美方可能取消臺灣關係法內規定總統可給予北美協調會雙方對等得豁免權、威脅削減北美事務協調會的辦事處數目，以及眾院稅賦委員會可能取消的關稅優惠，而臺灣一直想爭取的F-20高性能軍機採購案則是成為泡影。在野黨議員們也針對雷根所標榜的「反對國際暴力恐怖行動」以及「提倡人權」做出批判。

（三）、 宣判後：

在美國施加壓力下，迫使臺灣司法機構速審速決，對情報局官員以及陳吳二嫌做出足以交代的判決。在獲得此ㄧ足以對大眾交代的結果後，雷根政府得以不中斷對臺的軍售，繼續維持對臺的親善態度。長期關注臺灣人權問題的索拉茲議員則是趁勝追擊，開始提出追求臺灣的民主化的決議文。直到1986年國民黨政府默許黨外人士組成的民主進步黨開始活躍，以及國民黨政府舉行第一屆立法委員第五次增額補選，加上隨後而來的解嚴，台灣民主逐漸步入軌道。

2、 台灣對江南案的應對

江南案發生的原因眾說紛紜，即便在30年後的今天，各種陰謀論的猜測層出不窮，這當然是源自於台灣政府在事發後種種掩飾，包括時間點恰到好處的一清專案、強硬拒絕美方引渡與訊問要求、極其迅速的審判過程、給予涉案人士相對優遇的獄所環境、以及量身訂做的減刑措施，就連江南案的司法判決答案：「國防部情報局局長汪希苓因個人不滿而暗示陳啟禮赴美刺殺劉宜良」都與此前歷來政府的對外說明差異甚多。這樣的應對在當時以黨國意識形態為最高指導原則下或許有其合理處，然而掩蓋一個謊言只能用上更多謊言，處處闕漏的結果對內對外都造成許多不利情勢，以下將分別說明之。

（一）對內

1.一清專案

民國73年11月12日在國家安全局的統籌之下，台灣各地警局開始執行「一清專案」，目標在掃蕩黑道幫派分子，當天就逮捕了10月21日甫歸國的江南案兇手陳啟禮，同月25日又抓到另一個殺手吳敦，當時兩人尚未與江南案連結起來，僅有陳啟禮表示自己與情治人員有關係的消息見報4，但也只有寥寥數語。直到同年11月30日，美國警方逮捕當時犯案的司機俞大鈞，陳吳兩人與江南案有關之事才在國內流傳，但是政府仍舊堅決表示無關我國政府，甚至認為是陳與江南有私仇。5由於「一清專案」如秋風掃落葉，來得急驟又牽連甚廣，是前所未見的大動作，如今證實其中有人涉及江南案，讓江南原本在《蔣經國傳》出書前的死更增其陰影，引人議論紛紛。為防免外界做不必要的聯想，警方甚至對「一清專案」提出一個時程表，指出此行動乃自9月就開始規劃，警方內部雖11月20日收到機密專刊指吳敦、董桂森係要案查尋對象，但依照內部作業慣例，警方在五日前始獲知兩人涉及要案的消息，是時「一清專案」已執行，只是改變兩人受追捕的身份而已。6

然而這樣的說明難以讓人信服，首先是本案關鍵人物陳啟禮係在「一清專案」首日被捕，行動的針對性強烈，時任台北市警察局局長顏世錫日後更透漏被指示要先逮捕陳啟禮再執行「一清專案」其他行動7。再來汪希苓當時仍是國防部情報局局長，直屬上司就是「一清專案」的策劃機關：國家安全局，難以想像吸收陳做特務的汪希苓會讓他不小心被逮捕，若非如「白狼」張安樂猜測是要棄卒保車，可能就是情治單位的內鬥。又蔣孝勇日後接受遠見雜誌採訪不僅覺得江南案與「一清專案」的時間點過於巧合，也提出質疑，認為「就常情論，要掃黑，「一清專案」應當是警政署提出才是，怎麼會由安全局主導其事，令人費解。」8，更進一步表示有情治機關內鬥的可能性。另外郭冠英根據其1993年訪問汪希苓的內容，認為當時的國家安全局局長汪敬煦有意暴露江南案內情，讓汪希苓為國家擔起責任9，2003年此份訪談公開的大部分資料中，汪希苓自述在不知情狀況下因「一清專案」逮捕陳啟禮才讓事情暴露10。雖然陳虎門認為只是巧合，然而他也指出汪敬煦在事發後就接受汪希苓報告11，由於汪敬煦為「一清專案」的策劃者，很難想像聽聞江南案報告後仍巧合地以掃黑名義逮捕陳啟禮，常理來說應是故意為之，前情報局局長張式琦受訪時也證實了兩汪的不和12，搭配大衛．凱普蘭在描述江南案的重要著作《龍之火》裡面提到民間廣為流傳汪敬煦向記者、美方人士說溜嘴的軼聞，再再顯示「一清專案」與江南案的連結非比尋常。

2.審判過程與減刑

江南案的審判過程由於受到美方希望有個公開公正、能做出適當懲處的壓力，除具軍職的三位政府人員仍受軍法庭審判外，陳吳二人係在公開的普通法院審判，並不採用於戒嚴時期犯罪得受軍法審判的規定，當時國內報紙曾大肆報導此一看似正常實為異常的處置。然而畢竟仍是戒嚴時期，又是敏感案件，政府在過程中暗地的維護仍有跡可循。例如，陳吳二人於民國74年2月27日被提起公訴，4月9日地院即宣判，6月3日高院宣判，9月3日最高法院駁回上訴確定，軍法部份同年3月26日提起公訴，5月10日宣判，同月18日覆審維持原判，短短六個多月，涉案人士的司法救濟程序皆已完成，由於我國最高法院係法律審，實際上涉及案件事實的過程只花了不到四個月，觀諸本案在台美兩地引發的眾多質疑，其審判過程未免過於快速。再者，江南遺孀崔蓉芝在美國所聘請的知名律師孔傑榮雖然受允許旁聽法院審理，然而對法院沒有傳喚重要證人有所不滿13，甚至在第二次開庭時被質疑其受委任在我國的效力不明拒絕讓他與被害人其他律師發言。14

江南案的審判過程雖然有如上所述的疑點，卻還是戒嚴時期相對公開公正的審判，至少比起此後兩次為本案涉案人士量身訂做的減刑政策，其所受的批評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民國77年，蔣經國總統過世，為追念其遺志特制定七十七年減刑條例，當中明定僅犯一次殺人罪且僅殺一人者可獲減刑，本案判處無期徒刑的陳啟禮、吳敦、汪希苓三人都減為15年徒刑。本次減刑由於還包含了政治犯以及過去刑期相當高的貪污犯，許信良更因此回國接受審判，報紙評論對此多所支持，也少見討論與江南案的連結。可是時間來到民國80年，李登輝就職總統後，大赦、特赦、減刑的議題再次被提起，同時適逢政府與崔蓉芝即將達成和解，江南案的涉案人士成為本次減刑的最主要討論對象，最後制定了八十年減刑條例，讓原本僅剩15年的有期徒刑再減半，讓各涉案人士得以申請假釋，在入獄6年後就順利出獄。也因為兩次的減刑條例相隔僅兩年，第二次減刑的反彈聲浪較大，在江南案的討論上，郭冠英更撰寫社論直指政府在江南案上因人設事自「一清專案」以來便是如此15，成為後來對政府處理江南案抨擊的基調。最後，值得一提的是2007年景美軍人監獄改為人權園區，其中特別展示了汪希苓當年入獄的「特區」，備有書房、浴室、廚房，對比當年眾多政治犯牢房，顯示國民黨政府對汪的優厚待遇16。

（二）對外17

1.引渡與訊問的交涉

由於江南案的被害人劉宜良已經具有美國公民的身份，其死亡竟有關台灣情治單位，令美國政府大為光火，堅持要將兇手引渡美國接受審判。這樣的立場不僅是對國民黨政府不友善的國會議員如此，連雷根政府一開始都堅持底線。然而雷根政府雖然憤怒，卻不願破壞美台關係，尚有退讓空間，從駐美代表錢復徵詢專業法律意見後分別向美國政府與國會表示依我國法不得引渡本國籍人後，雷根政府僅表示失望，而國會議員仍在公聽會大肆批評可見一斑。惟事涉美國公民，縱嫌犯不能引渡，美國國內的審判程序卻不能接受沒有訊問犯人就進入訴訟，在這一方面我國外交部門掌握的情資顯然不及美國政府，而我國情治單位由於就是當事人，也不願對外交部門有更深入的說明，以致於駐美代表錢復在談判上是捉襟見肘，只能做國內與美國的傳聲筒，在美國不斷表示憤怒的情況下，政府才允許派人做兩次的「談話」與同意測謊。在此我們可以看到外交單位面對敏感案件時，根本不被國內高層當一回事，忽略其處於第一線戰鬥位置上有許多優勢，包括人脈、交涉手腕以及當前當地情勢的了解，沒有把江南案放在外交問題上來思考，而僅僅視為對黨國體制的挑戰，浪費外交人員的長才僅用於「應付」美國，在下面提到的和解問題更加突顯。

2.對崔蓉芝的「撫慰金」

1985年10月11日，「江南」劉宜良遺孀崔蓉芝在美國控告中華民國政府應民事賠償三億五百萬美金，在此之前駐美代表錢復雖力主以國家賠償直接與崔氏和解，卻未得外交部採用，所幸錢代表對此訴早有準備，利用代表處人員與劉宜良夫婦的良好關係進行接觸，委託法律顧問李俊與崔氏所聘孔傑榮律師進行洽談，順利談得一仲裁方案，原本外交部已於12月4日同意，12月19日要為更進一步磋商，但是12月13日外交部再來電，急轉直下中止和解與仲裁，不僅引起孔傑榮相當不滿，更是讓駐美代表處人員無所適從。箇中奧妙待錢復年底歸國後才發現是「外交教父」沈昌煥從中作梗，沈氏的一貫作法就是固守黨國意識形態、維護黨國體制，在本案上與崔氏和解甚至賠償在他看來毋寧就是國家認錯、「私了」，應該要上法院積極應訴以維護國家名譽，1986年3月3日沈氏所掌控的外交部在錢復所提的應訴與和解兩方式說帖上簽了擬辦：「不宜與對方和解而應採積極應訴之方式。」，得俞國華行政院長指示如擬辦理。

再一次，外交人員在第一線掌握的優勢被僵固的意識形態思考摧毀殆盡，此後駐美代表處只好硬著頭皮積極應訴。雖然我國利用「主權豁免說」在1987年8月27日獲得勝訴，有了初步勝利，代表律師與駐美代表處仍希望盡早終結，發文向外交部建議和解以免翻案，並沒有得到首肯的回應。在李登輝繼任總統後的1988年2月12日駐美代表處首次獲得外交部研議和解的請求電文，只是回應後再沒下文，同年3月17日崔氏上訴，1989年12月29日我國敗訴，再次證實駐美外交人員的準確判斷。敗訴的事實使國內高層終於緊張起來，最後促成1990年9月27日雙方以一百四十五萬美金和解不再上訴。錢代表處理這個駐美最嚴重的意外的心聲可以參考其回憶錄引用了自由時報的報導：「使台灣兩千萬國民和政府多盟受了三年的名譽與形象損傷，加上三年龐大的律師費，以及政府有關外交人員為這官司所浪費的時間。」事實上當時報大多也登載了此前和解受阻的消息，加之各報駐美記者如傅建中、施克敏皆與駐美代表處關係良好，多有為文替外交人員抱不平，直述這樣可以避免的錯誤決策已經嚴重傷害國家形象與對美關係。18

參、美國與台灣人權、民主化之推動

Richard C. Bush19在其著作《At Cross Purpose》中表示，若沒有美國人權外交政策的興起、台美人士的努力、親台四人幫20在美國國會的推動，以及一連串國民黨政府非人道醜聞爆發(美麗島案21、陳文成案22、劉宜良案)，不然台灣的民主化其實很難實現。江南案(劉宜良案)事件係為國民黨政府在美國殺害美國公民的醜聞，為台灣政治改革關鍵轉捩點，更加推進台灣邁向民主化。

一、江南案前: 美台人權議題裹足不前

(一)不成氣候的台美人士組織

在移民美國的台灣人士組織方面，要一直到1970年代才有政治潛力，因為1950、1960年代的研究生成為了教授，有時間也有金錢推動新聞期刊，並向美國國會及總統候選人遊說。主要有United Formosans in America for Independence (UFAI)和蔡同榮23領導的World United Formosans for Independence (WUFI)兩大組織，反對國民黨威權政府、訴求台灣獨立。陳隆志企圖藉兩組織力量拉攏美國國會議員, 但是這些努力卻因為1970年四月刺殺蔣經國事件而白費，WUFI激進的作法得不到美國同情，要等到高雄美麗島事件後，他們才調整策略，轉向利用美國國會向國民黨政府施壓。

(二)不以人道為重心的美國對台政策之轉變

在美國政府方面，雖然杜魯門總統有幾次呼籲中華民國推動政治改革來確保生存與美國利益，但艾森豪上任後，則認為台灣的戰略地位價值更重要。直到1970年代，美國議員Donald Fraser舉辦許多人權聽證會、推行一年一次的世界人權報告，使人權議題不斷加溫。同時Nixon開始與中共正常化，使得台灣國際戰略價值下降，反而讓國內政治以及人道問題浮出台面，但台灣仍非Fraser想要改善人權的主要國家，因為美國對台斷交、撤離軍隊以及中華民國在美國國會強大的力量，難以人權議題向台灣施壓。(Bush, 2004: 181) 等到台美人士積極遊說國會以及台灣逐漸被國際孤立的情勢，使得美國政府開始呼籲台灣改善非人道虐待現象，重塑形象。Solarz和Leach也靜悄悄地向政府表達請願，以免刺激中共和國民黨政府。

(三)有效控制台美人士的中華民國政府

在中華民國對美關係方面，從1940年代起，國民黨政府就知道該利用美國政府與華僑社區的力量，努力經營兩者對自身的支持，這種影響力，也能拿來運用在壓制反政府份子身上，因此，國民黨政府理所當然就在美國開始監控台美人、打壓反政府份子，頗有成效，並且在刺殺蔣經國案及釣魚台風波後，加強監控。(Bush, 2004: 184)

(四)進展有限

以上三大因素，使得人權議題裹足不前，進展有限，一是1977年在高舉人權的卡特政府下，Fraser舉行的聽證會，一一指出國民黨政府的惡行惡狀(不當虐待、監控人民、政治迫害、剝奪表現自由、拒絕正義); 另一是在《台灣關係法》中，授權美國在臺協會的議程納入人權議題:

“Nothing contained in this Act shall contravene the interest of the United States in human rights, especially with respect to the human rights of all the approximately eighteen million inhabitants of Taiwan. The preservation and enhancement of the human rights of all the people on Taiwan are hereby reaffirmed as objectives of the U.S.”(Bush, 2004:188)

(五)國會議員Stephen Solarz24與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APA)的齊心協力

美麗島事件的爆發，令美國國會開始強力指責台灣民主化倒退，更嚴肅看待台灣政治轉型，同時台美人士下定決心開始對美國國會遊說，發行台灣公報(Taiwan Communique)，蔡同榮藉資金、人權議題成功說服亞太事務小組委員會主席Stephen Solarz支持，幫忙保障美國移民法規中的台灣配額，事後蔡同榮決定成立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ormosan Association for Public Affairs, FAPA)，以美國國會為目標，積極進行遊說，自此Solarz在美國國會的力量與台美人社群組織FAPA的力量結合，兩者扮演樞紐角色，推動台灣民主化，召開戒嚴議題的記者會、舉行人權聽證會等，但光是Solarz和FAPA的力量仍無法撼動台灣民主改革，受限於中美台的敏感關係、中華民國政府的強硬立場以及國會力量有限，而沒有重大進展，必須等到江南案爆發才讓改革派取得內外優勢。(Bush, 2004:196)

二、江南案對台灣人權的推進

(一)醜聞羞辱迫使自身政治改革

國民黨政府監控過了頭，而釀成江南案之爆發，反過來讓國民黨政府蒙羞，遭人民怒罵，更得不到美國朋友的支持，黨內掀起改革風浪，同時，蔣經國總統也期待透過民主化得到美國更多幫助，所以在內外壓力相交之下，1986年政府成立政治改革小組，開始一連串的民主化進程。首先在1987年宣布解嚴，接著開放黨禁、報禁，李登輝又於1990年終止動員戡亂等，逐步開放人民自由，一步步邁向民主政治。

(二)Solarz與FAPA推波助瀾

1986年民進黨成立時，Solarz立即呼籲國民黨政府與許民進黨自由參政，並且開始在解嚴後每年舉辦聽證會; 寄信給蔣經國總統和李登輝總統，強調台灣民主化的重要性，也表達FAPA的訴求; 在關鍵時刻向台灣給予政治演說家強影響力，一是1990年代國民大會代表投票選舉總統，Solarz對恐有軍事介入表達關切; 另外，1991年重新選舉國大代表，Solarz呼籲北京政府與國民黨政府有所節制，結果國民黨並未對民進黨採取打壓行動，保障台灣民主持續深化。

三、江南案後: 回歸台灣發展民主

(一)台灣公投自決決議案

隨著民主化成功，黨外人士將議題轉向爭取國內權力以及台灣自我認同。蔡同榮多次向國會遊說台灣公投自決案，但屢遭拒絕，最終在1990年，Solarz同意引入一項決議，最大限度滿足台灣人公共事務會，同時也不挑釁中共，其內容如下:

“It is the sense of Congress that in determining the future of Taiwan, the will and wishes of the people on the island should be taken into account through effective democratic mechanisms, such as a plebiscite.” (Bush, 2004:212)

(二)Solarz下台

美國國會方面，Solarz在1992年因為銀行醜聞而敗選，離開了國會，繼任亞太事務小組委員會會長的Gary Ackerman將焦點轉離台灣。台裔美國人士將目標重心轉向獨立，與美國政策相左，又與大陸相衝突，所以國會不願支持。

(三)高牆倒下，民主力量合流

1995年，李登輝透過卡西迪公關公司的遊說，到美國母校康乃爾大學演講，從中看出，促進台灣的民主化的重要性已經取代美國國會內自由和保守的分裂，並且，台灣人公共事務會所做的努力也與台灣的外交部方面逐漸地不謀而合。(Bush, 2004:215)

肆、結論

江南案發生已30年，其真相仍在五里霧中，然而無論劉宜良是因為做雙面間諜惹禍上身，還是因《蔣經國傳》、《吳國楨傳》而死，甚至是更加陰謀論的猜測是為了殺雞儆猴，阻止真正要暴露蔣家醜聞的海外作家也罷，都是脫離不了黨國意識形態掛帥的背景因素，也都在在顯示其早已不合時宜。舉凡國內反對黨勢力日盛，聯合輿論不斷質疑政府對江南案涉案人士的維護，在外美國國會對台灣情治單位囂張跋扈長年累積的不滿，以及視黨國體制大於國家外交利益的錯誤外交決策，都是最好的例子。國民黨政府在江南案一役上，雖然涉案人士都巧妙迴避了重大的懲處，也令人無從追溯更上層，但是長遠來看，民主化的浪潮從此再也不能停下腳步，本案從此成為反對派永遠的攻訐目標，而經年累月苦心經營的在美情治網絡也毀於一旦，與雷根政府的關係也來到最低點，可以說是全盤皆輸。在江南案的議題上，國家形象的維護是外交方面的關鍵爭點，我們究竟是要做個表面和諧、永不犯錯的國家，還是要做個雖然會犯錯但是永遠會追尋正義、深切反省的國家，其答案應該是自不待言的，而江南案的真相揭露離這樣的目標卻還是很遙遠。11年前崔蓉芝公佈1993年郭冠英訪談汪希苓的全文，引發中國時報、聯合報都做一次全版特集，包括了陳虎門、吳敦、汪希苓的新說詞，指出江南案雖然事出突然，其策劃與執行仍有著報告上級的流程，甚至有重要人物的特別關切，汪希苓也不斷暗示他是一人背起了黑鍋，即便有這些新的資料，在台灣難以落實轉型正義的情況下，江南案仍舊歸於沉默，而這樣的代價就是謠言陰謀論四起、相互攻訐，任憑江南案成為我國政府永遠的污點、分裂人民的巨大傷口，這樣的國家形象，想來是當年眾多主事者所不能料想的吧。

在人權議題方面，我們可以大膽地說，若沒有江南案的汙點讓當時的國民黨政府顏面盡失，可能台灣民主化進程還要在等一會。在江南案之前，台美人士的組織不成氣候，目標也不在美國國會，又遭臨刺殺蔣經國的極端印象，美國和國民黨政府關係也不錯，所以人權進展有限。隨著中華民國逐漸遭國際孤立、美國人權外交高漲、美國國會親台四人幫的興起以及蔡同榮先生領導的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APA)，加上一次次事件爆發(陳文成、美麗島事件)美國開始認真關注國民黨政府的非人道的惡行惡狀，舉行人權聽證會、寫人權決議案等，但國民黨政府仍能有效掌控海內外人士運動，且美國並不能「干預」他國內政。所以，江南案的爆發不啻是給予民主人士絕佳機會，那時國民黨政府面臨國家內部人民更激烈的反抗、國民黨內改革要求，以及美國的勃然大怒，內外失利之下，使得黨外人士、台美人士組織(FAPA)以及Solarz得以順勢要求國民黨政府落實孫中山先生的理想、實踐民主化，蔣經國總統才真正開始推行民主化，解除戒嚴、解報禁與黨禁等，以至於今日台灣蓬勃的民主成就。

一个记者之死改变了台湾的历史——崔蓉芝谈“江南命案”30周年

崔蓉芝讲述30年前的江南命案（CK摄）

改变历史，有时是因为一个事件，有时是因为一个人。使得台湾从蒋家威权统治转变为民主体制，是台湾总统蒋经国；使蒋经国做出改变的，是因为一位台湾记者之死，他就是撰写《蒋经国传》的江南。10月15日是江南遇害30周年，江南的遗孀崔蓉芝接受记者采访，回忆使她锥心之痛却使得台湾发生巨变的江南命案。

1984年10月15日早晨，家住美国旧金山湾区戴利城的江南准备开车外出，三名杀手在车库外朝江南连开三枪。事后查明，这三名杀手是受雇于台湾国防部情报局的黑社会竹联帮成员。

江南被杀害，是因为他撰写出版了《蒋经国传》一书，并准备撰写另一本书《吴国桢传》，两本书中都有大量不为人知的蒋家秘闻。崔蓉芝说："台湾的威权时代，蒋介石、蒋经国的事情都是不能够说的，台湾人对蒋家的任何事情都不知道，没有人敢触碰。江南是一个热爱新闻事业、热爱历史的人，他觉得在台湾不能待下去，政工干校毕业后他自己开除自己，离开了国民党。有一个机会，《台湾日报》派他到美国来做特派员。他认为美国有自由的风气、自由的环境，他可以研究，可以说话，可以批评专制。"

《蒋经国传》起初在香港的《南北极》杂志而后在美国洛杉矶的中文报纸《论坛报》连载。崔蓉芝说："那个时候正好碰上台湾开放观光，台湾游客一车车的开到《论坛报》买报纸看。这些资料现在当然每个人都知道了，可是那个时候大家是不知道的，是可读性很高的。蒋孝武、蒋孝勇他们常来美国，也看到这种情形，所以这也就埋伏了杀机。"

当年江南已经入籍美国，台湾国民党政权竟然派人来美国杀害一位美国公民，这使得美国政府震怒，几乎要关闭所有台湾驻美机构，当年台湾驻美代表钱复说多年经营的台美关系毁于一旦。按照美国的要求，台湾政府逮捕了国防部情报局局长汪希苓等三人，判处汪希苓无期徒刑；三位杀手中的两位判处无期徒刑，另一位潜逃巴西被捕引渡美国受审，死于监狱中。而蒋经国的儿子蒋孝武被指涉案外放新加坡担任商务代表，再也没有回台湾中央政府任职，终止了其作为蒋家第三代的接班之路。

江南命案引发国际舆论的强烈谴责和台湾党外人士的抗议浪潮。台湾著名作家柏杨指出：江南之死，引起国民党政权溃散的骨牌效应，蒋家的独裁统治到江南案宣告终结，江南是最后被害者，以后蒋家政权就再也不敢重犯，再也没有机会重犯了。江南奉献生命与鲜血，化作压垮独裁专制的最后一根稻草。

1986年10月7日，蒋经国接见美国《华盛顿邮报》董事长凯瑟琳•葛兰姆，宣布台湾将解除戒严、开放党禁报禁，从此台湾便逐渐转型为多党政治的民主社会。崔蓉芝说："江南案在那个历史时刻，改变了所有的政治生态。这个案子当时影响的，不仅是台湾政界，对两岸三地、中美关系都有很大的影响。江南只是一名记者，他的死虽然对个人来说是一种悲哀，可是往大处看，在历史上，他能够有这样的影响力，一个人一生总有一件值得人们记住的事情就好。"

不过江南命案的真相至今并未清楚，三十年前到底谁下令杀害江南，一直是未解之谜。崔蓉芝说："三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当事人的顾忌，或者是国民党大圈子的顾忌，这个案子还是没有真正的水落石出。我相信真相只有一个，时间是会还原一切的，我在等待。"

（特约记者：CK； 责编：申铧）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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