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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3個貴人,與那些和蔣家第三代共事的日子
算起來,楊六生仕途有李登輝、殷宗文、蔣孝武3個貴人。
3個貴人
劉和謙任參謀總長時,曾派當時駐日武官楊六生前往俄羅斯,欲掌握中國將向俄購置的蘇愷27戰鬥機(Su-27)與基洛級(Kilo 877/636)潛艇情報,中國黨報《人民日報》所屬《環球時報》日後直指,楊六生當年成功佯裝日本飛官群一員,秘密混進俄羅斯試飛戰機,成功獲取不少性能情報。
對此,楊六生不願多談詳情,只稱那次牽線,確實讓李登輝第1次記住他的名字。另外幾次,則是因為兩人有共同朋友戴國煇(東大博士,前日本一橋大學教授,戴國煇堂妹戴美玉後嫁予吳伯雄)。
1961年就與李登輝相識的戴國煇,1996年被李登輝力邀返台任國安會諮詢委員,「返台前幾年,戴博士已常回台跟李總統論談時政」,駐日時期1個月會與戴國煇聚餐2次、交流政治軍事議題的楊六生,名字因此常被戴國煇順口帶向李登輝跟前。
1998年,少將時期的楊六生。(楊六生提供)
「楊組長」
「李登輝常問『你怎麼知道』,博士通稱『楊組長講的』(楊六生對外職稱為『駐外代表處軍事協調組組長』)」,有年中嶋嶺雄教授(李登輝摯友,兩人曾合著《亞洲的智略》提出「中國分裂論」)辦「亞洲展望論壇」,楊六生與張榮豐、林碧炤、曾永賢等人同桌吃飯,一換名片眾人才瞭他就是那位「楊組長」。
「那天我第1次見到他們,也是之後『明德小組』創始會員聯繫的開始。」
相識殷宗文
結識殷宗文則是楊六生任新加坡武官時,「有年他以『軍情局長』身份去星國訪問」,「台灣軍情局在新加坡很多人,常遭告密被星國員警逮捕驅逐出境,殷宗文要我把事解決」,楊六生幸運在一場高爾夫球聚請新加坡情報次長協力處置,「後來軍情人員去新加坡,先跟星國情報處打聲招呼,比較少被找麻煩」,之後每趟返台,楊六生都到殷宗文辦公室更新情報。
楊六生從日本武官調任回台時,殷宗文升國安局長,順勢把他從國防部轉調國安局,楊六生升少將也由殷宗文保薦,後續更派他出任國安局駐美特派員,「他叫我去美國,但一開始沒很樂意」,楊六生解釋,那時殷宗文已成為某些人眼中釘,「不想把歸屬他人馬的我留給別人用,派我駐美,有多遠派多遠」,楊六生自嘲「從後續發展來看,我也算『因禍得福』啦。
楊六生軍情人生際遇起伏。(攝影:李昆翰)
因緣際會與兩位蔣家第三代(蔣孝勇、蔣孝武)前後共事,另是楊六生特殊際遇之一。
與蔣家第三代共事的日子
「跟孝勇(蔣經國幼子)是因陸官同期認識,我們那一期也因此受到很好照顧。」楊六生回憶,當年蔣孝勇沒特權,一起和官校同學睡大寢室,「但晚上只要有窸窸窣窣聲音,就是便衣先來場勘,之後蔣介石現身、摸摸孫子的頭詳加探望」,「陸官那時風氣公平,還沒有什麼拍蔣介石馬屁風氣,校內碰到學長,被喝令『立刻趴下伏地挺身』,蔣孝勇都照做」楊六生稱蔣孝勇性格轉趨乖張,大部分是從張立夫任陸官校長後。
「升上官校二年級,蔣介石生病,特別想見孫子,本來官校生週六下午打掃,週日早上9點可放假到晚上6點收假返校」。沒多久,週六中午開始有校長座車把蔣孝勇接走、搭專機回台北陪蔣介石,「前半年孝勇還會週日晚準時收假,慢慢改週一收假、週二收假,之後一個月回校一次,最後幾乎不回校」,楊六生直言「是高級官員把他寵壞了」。
兄弟不和的蔣家第三代,起初也讓楊六生就任駐新加坡武官時,未獲蔣孝武信任。
我眼中的蔣孝武
「他知道我和孝勇是陸官同期同學,一開始沒很友善,不太理我」,楊六生索性專心經營對外網絡。「我在台灣當特戰學校『懷遠班』主任維持的新加坡軍方關係派上用場」,楊六生自豪駐新加坡時,各國武官最高只能找到新加坡國防部聯絡室主任,「新加坡軍方配給各國武官『國防部通行證』(A-E通行等級),我是E級,可直達國防部長吳作棟辦公室。」
1987年上校楊六生時任我國駐新加坡武官。(楊六生提供)
他最記得某晚10點,台灣國軍「情報教父」趙知遠(時國防部參謀本部副參謀總長)越洋來電「六生,明早9點我到立法院報告某軍事業務新加坡現況,8點前整理1份放我桌上」,「我下通電話就打給當時新加坡陸軍『總參謀長』(Chief of General Staff, 1990年改稱『三軍總長』)朱維良『我找你喝咖啡』」,平常是雀友、球友的兩人立刻見面,楊六生隔日順利把報告準時傳回台灣。
就任新加坡武官半年後,比楊六生大4歲的蔣孝武看進一切,有天終於主動搭話「六生,你這幾個月很愉快嘛,每週六、日都有球聚,都沒想過跟我打嗎」,「這樣好了,下週六你把新加坡全部將軍(當時共5名)找來,我們一起打球」,楊六生明白,這是蔣孝武測試能耐、決定是否交往的最後一關。
「我趕忙再請總參謀長協力,當天總長直接帶隊將軍群與會,高球打完至蔣孝武家吃飯,那是他第一次敞開心胸。再下一週,就換我跟他2人去打」。楊六生不諱言,當年蔣孝武手上國家資源、運作經費比時任新加坡代表胡炘(前中華開發工銀董事長胡定吾之父)還多,「他遞給我1張卡稱『你那點錢不夠折騰,以後佈線招待就用這張』,這方便不少,網絡經營更廣更深」。
解密江南案
交情越趨緊密,楊六生甚至曾直接探問蔣孝武「江南案」始末。
再4個月將案發屆滿33週年的「江南案」,是台灣戒嚴時期知名政治懸案,1984年案發後,主嫌陳啟禮好友張安樂(白狼)一度對外宣稱「蔣孝武是江南案元兇」,惟一直沒有直接證據,但蔣孝武確實因此案流言蜚短,1986年3月被遠派新加坡任商務副代表。
「江南案傳說很多,雖然沒有正式紀錄顯示『蔣孝武指使』,但比較熟絡後,我曾當面問過孝武,他沒有否認」,「那些人在國安會等情治系統都沒有正式職務,但與陳虎門(前國防部軍事情報局第三處副處長)等人,私下往來很密切」,楊六生長嘆「那時,孝武他們都還太年輕吧」。
楊六生談及曾與蔣孝武交流「江南案」。(攝影:李昆翰)
楊六生認為,蔣孝武是很老派的人,「跟他祖父有點像,觀察期很長,但過關後就很緊密」,他突地欲言又止,「只是很可惜,孝武大環境歷練不多」。
他談起蔣孝武逝世前,最後一段公職(駐日代表)時期。
駐日時期的蔣孝武
「孝武駐日時很辛苦,最照顧他是馬樹禮(台日斷交後首任駐日代表)與李登輝」,「孝武剛到日本時沒朋友,太年輕了(45歲),別人都當他小孩子,我隔年從駐星武官轉任駐日武官,到任台灣駐日代表處時,組長以上都超過60歲,40歲區間只有我跟他,幾乎很難推動什麼」。
「那時日本與台灣來往主由2大系統溝通,一是張群(曾任總統府秘書長)系統、一是辜振甫系統,剛派駐日本時,孝武對日本國會長年親台團體『日華議員懇談會』(日華懇)沒多少好感,覺得那數百個國會議員僅佔台灣便宜,沒真正用心助台。」
與「日華懇」對立推動「信睦會」
蔣孝武開始著手推動對立組織「信睦會」,請了當年日本精工社社長出來領導,公然跟辜振甫對抗,「孝武想做事,不清楚這會得罪人,我隔年過去就任情勢已定」,楊六生稱,那時張群、辜振甫每個月都安排一批國會議員找李登輝告狀,「李登輝也覺得孝武辛苦,準備讓他回台接外交部長或國防部長」。楊六生析述,「因為李登輝要報恩啊,畢竟從『共產黨嫌疑人』到『總統』,李登輝由蔣經國一手拔擢。我親口聽過李總統稱『一定要照顧蔣家後代』,尤其當時蔣孝勇在加拿大坐移民監、蔣孝文智能退化,唯一可以照顧的就蔣孝武。」
蔣孝武離日返台前一晚,楊六生到他寢室敘舊,蔣孝武向楊六生透露「總統要他先接華視董事長,等內閣改組再接外交部長或國防部長」,最後並要楊六生「也準備回來幫忙」,「但1991年3月我調任駐日武官後、6月14日孝武返台,16天後就因糖尿病及高血脂症,猝逝於台北榮總。」
2004年楊六生晉升中將,後於2008年退伍。(楊六生提供)
蔣孝武健康江河日下
楊六生回憶,以前他倆在新加坡時,一天可打上2場高爾夫,但到日本時,蔣孝武身體狀況已日薄西山。「1991年6月12日,他在日本跟我打最後1場高爾夫,我們在富士鄉村俱樂部一起招待佐藤信二(時日本運輸大臣)」,蔣、楊兩人本相約早上7點集合,結果清晨6點蔣孝武秘書就打來要楊六生快出發,「我到他家後,時糖尿病已病入膏肓的孝武才說他胰臟疼得睡不著,幾次在我面前打胰島素都痛得滿頭汗。」
楊六生語調趨緩,「那天在俱樂部,他根本打不到球,第一次看他這樣,後來他說『因糖尿病,眼睛已不能聚焦』」,才打第3洞,蔣孝武已經受不了,招呼暗號要楊六生去俱樂部外打電話佯裝「台灣總統外找」,「很不禮貌啊,請日本部長級人士打球還中途離席,但可見他真的受不了」,那也是楊六生與蔣孝武打的最後1場高球。
助力駐日武官初期拓開網絡
「他真的很照顧人,我就任駐日武官那天,他拿5萬美元要我『該打點的去打點』,直接向他報帳」,在國防部交際費1個月2千美元的當年,這是筆不小數目,「後來他逝世太突然,來不及核銷這筆錢,我按月攤還回去。」
楊六生慶幸,剛抵日本時幸好有蔣孝武那筆錢擔保,讓他膽子放大,拉開局面,「即使孝武驟逝,網絡關係已經鋪出去」,自此,楊六生風生水起、開始他口中「對國家最有貢獻」的駐日武官時期。
撰文:陳怡杰 攝影:李昆翰 影音:羅佳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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